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发展蓄势

 

    2012年12月28日，北京又迎来了一个雾霾天。西直门南小街国英1号大厦726办公室内，冯江华指着大厦对面的北京燃气集团总部大楼感慨道：“要是多一些这样的项目，北京的空气质量也许会有很大改观。”

　　冯是北京恩耐特分布能源技术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而他的另一个头衔是中国城市燃气协会分布式能源专委会执行副主任。他所说的项目指的是北京市首个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示范项目，即北京燃气集团大楼冷热电三联供中心。

　　“现在各地都在动，2013年准备上马150多个项目，恩耐特将负责其中30多个项目的设计开发。”冯江华说。

　　2011年10月，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住建部、能源局联合下发了《关于发展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的指导意见》（下称“指导意见”），提出“十二五”期间建设1000个左右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并拟建设10个左右各类典型特征的分布式能源示范区域。

　　步入2012年，上述四部门又公布了首批4个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示范项目名录。

　　近日，本报记者获悉，4个示范项目正在稳步推进。

　　除此之外，国家有关部门已经组织专人起草了意见细则及鼓励民营资本投资的相关政策，目前正在征求各方意见。与此同时，在国内率先并且唯一推出扶持政策的上海市也正在酝酿新一轮补贴方案。

　　虽然我国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历经十余年发展，仍面临诸多羁绊和非议，但上述利好消息是否真能预示着一个新时代即将到来，冯江华和他的同行们正翘首以盼。

　　彼岸的风景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当时从事中美之间电力项目的合作开发工作，其间有机会参观普林斯顿、麻省理工等高校，发现他们早已采用了分布式能源系统，效果很好。”20多年后冯江华回忆起初识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的情景时仍很兴奋。

　　作为分布式能源的主要类型，天然气分布式能源指的是以天然气清洁能源为燃料，应用燃气轮机、燃气内燃机、微燃机等各种热动力发电机组和余热利用机组的能量转化设备，为用户提供冷、热、电各种负荷需求的分布式供能系统。而且，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的判断标准就是三条：一是在负荷中心就近实现能源供应；二是通过冷热电三联供（CCHP）等方式实现能源的梯级利用；三是全年综合能源利用效率在70%以上。

　　冯江华介绍说，利用天然气这种清洁能源作为燃料可以大幅降低温室气体和其他污染物的排放，可谓绿色环保。除此之外，天然气分布式能源最值得推崇的优势主要有两条：一是能效高；二是削峰填谷。

　　正是因为具有明显的优势，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在国外备受推崇。而且天然气分布式能源这一“舶来品”，欧美日等国家走在了世界前列。

　　以美国为例，以天然气为主要能源并以联产技术为核心的分布式能源技术已有100多年的历史。目前，全美天然气分布式能源装机已超过9000万千瓦，仍将扩容。

　　十余年发展家底不清

　　西风东渐。

　　在冯江华等第一批“传道者”的呼喊下，天然气分布式能源技术自上世纪90年代流入我国。其后，随着我国天然气的广泛应用，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相继建设了一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但业界针对现有发展规模却未有统一的统计数据，莫衷一是。

　　中国城市燃气协会分布式能源专委会的数据显示，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1年全国已有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总装机容量近100万千瓦。

　　而中国电机工程学会热电专委会顾问王振铭的统计显示，他的数据显示当时的总装机规模约为500万千瓦。

　　“现在谁都不知道全国到底建设了多少项目，家底不清。”中国分布式能源产业联盟副秘书长王毅工无奈地表示。

　　为何经过十余年发展，自己的家底仍摸不清？

　　王振铭看来其原因为，很多项目都未并网，电网公司无法统计。

　　而北京燃气能源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梁永建则指出，主因在于我国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发展相对滞后，尚处于起步阶段，参与其中的很多企业属于“散兵游勇”。目前虽然存在分布式能源产业联盟等组织，但相互间缺乏协调沟通，因此各家的统计口径不一，即便有数据也会存在一定出入。

　　虽然在全国层面没有一个统一的数据，但这并不代表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在我国止步。实际上，上海和北京就已经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上海开始建设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2005年后，上海市政府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高度重视，制定了一系列扶持政策。

　　截止到2011年底，上海市共实施了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26个，总装机容量为14180千瓦。

　　除了上海之外，北京发展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的积极性也比较高。

　　据梁永建介绍，近几年来，随着北京天然气使用领域的扩展，北京市建设了一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已建成投入运行的有11个项目，总装机容量约为15452千瓦，超过了上海。

　　另据了解，随着指导意见及其细则出台，天津等省区市也正在酝酿大力发展天然气分布式能源。

　　并网遭遇困局

　　即便各地方积极发展天然气分布式能源，但是目前依然面临着并网的困局。

　　“这个花了100多万元，但从项目建成起到现在已经8年了却一直没用过。”在北京燃气集团总部办公大楼地下三层的冷热电三联供能源中心内，一位负责项目运维的工作人员指着一个ATS柜说道，所以就变成了摆设。

　　而这个称为ATS柜的机器主要用于项目并网后，对市电与项目发电机组之间切换进行控制。

　　遭遇并网困局的不止北京燃气集团大楼三联供中心一家。

　　据冯江华介绍，北京现已建成的几个项目中只有两个项目号称实现了并网，总体运行状况堪忧。

　　其实，作为分布式能源系统，既可孤网运行也可并网运行。但上述业内人士均表示，项目只有并网且上网才能真正发挥自身的价值。

　　冯江华解释说，一般情况下，并网优势明显，如发电机组可在额定功率下运行，发电效率高，可利用的余热稳定。这样可以保证其产生的电能及冷、热能大部分被利用，系统经济性优良。

　　在实际应用中，由于用电负荷的波动性，很难保证发电机组连续满负荷独立运行。因此，发电机组只带基本负荷，不足部分利用公共电网补充供电。如此一来，既可保证冷热电联供系统经济运行，又可提高用电系统的安全性，还起到为市电削峰填谷的作用。

　　针对北京燃气集团冷热电三联供能源中心不能上网，梁永建表示，电网公司缺少准入制度，所以系统并网一事仍未有进展。

　　窘境或将破题？

　　为何会出现并网难上网更难的窘境？个中原因极为复杂。

　　首先，《电力法》第25条规定：“一个供电营业区内只设立一个供电营业机构。”

　　这条规定一直受到非议。业内人士认为，其剥夺了电力消费者的公平交易权和选择权，极不合理，其为分布式能源并网特别是实现“自发自用，多余上网”设置了法律障碍。

　　冯称，包括国家能源局官员在内的人士也曾极力呼吁修改《电力法》，但目前也未见起色。

　　不过，在王振铭看来，深层次原因在于，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发展将涉及能源企业的市场重新划分。

　　“电网企业是靠售电获利的，而分布式能源自发自用的模式，意味着电网企业的售电量可能减少。”王振铭称，“据说，北京南站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一旦并网将给北京市电力公司带来每年销售额800万元的损失。”

　　对此，冯江华指出，这实际上是体制问题，在电力体制改革目标之一的“输配分离”还未实现的当下，电网企业也只能如此。

　　不过，对于利益博弈一说，国网北京经济技术研究院总经济师李英并不认同。

　　他表示，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具有能效高等优点，也是未来发展的方向，值得推广，但无论如何发展，其规模总是有限且比例极小，并不会影响电网企业利益。而电网企业主要担心分布式项目并网后可能会给电网带来安全隐患。

　　“我国的电网仍在发展之中，跟美国的成熟电网不能简单类比。安全问题始终大于一切。”李英表示。

　　冯江华乐观地预见，随着国网出台支持分布式光伏发电并网的意见，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系统并网的困局或将破题，相关并网标准也在制定中。

　　国家电网公司外联部研究处处长晏俊亦向本报记者表示，“支持、欢迎、服务”的基本原则适用于所有分布式能源项目，自然也包括天然气分布式能源。

　　气价涨声中的政策渴望

　　除了并网困局之外，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主因在于天然气和核心装备——燃气轮机价格以及运行成本居高，造成经济效益不彰。

　　据了解，其装机成本约在1.2万元/千瓦左右，度电价格也在一元左右，而燃煤发电往往只是其价格的一半，因此缺乏竞争力。

　　与此同时，天然气价格上涨似已成定局，这无疑又增加了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发展的压力。

　　王毅工表示，目前投运的项目大都产生了明显的环境和社会效益，但是经济效益却参差不齐，整体并不理想。所以很多项目主要集中在“北上广”这样经济实力强且环保压力大的一线城市。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补贴政策成为行业发展的救命稻草。不过，目前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进行补贴的只有上海市一地。2008年，上海市出台了《上海市分布式供能系统和燃气空调发展专项扶持办法》，将项目装机补贴金额由过去的700元/千瓦提至1000元/千瓦。该政策已于去年年底结束。

　　冯江华向本报记者透露，上海新一轮补贴方案已经递交有关部门，装机补贴金额提高至3500元/千瓦。

　　梁永建亦向本报记者证实了这一消息，新一轮方案初稿将补贴金额定为4000元/千瓦，递交给相关部门后发生了变化，缩至3500元/千瓦。

　　“如果上海市政府批准了这个方案，意味着项目初始投资成本将下降五分之一，收益率提高两个点。若目前项目收益率为8%，补贴之后将提至10%，一些项目将有望实现微利。”

　　梁永建渴望北京也能效仿上海出台类似的扶持政策，“只需极少的补贴资金就可以撬动一个庞大的节能产业的发展。”

　　在国家层面，冯江华透露，国家正在就指导意见细则征求各方意见，但征求意见稿内容仍然比较宽泛，主要涉及项目实施的一些程序性问题，并未明确规定项目装机补贴金额。这令不少业内人士略感失望。

　　除了期盼国家出台初始投资补贴政策之外，一些人士也希望，天然气定价机制能够有所调整，特别是根据天然气的不同用途，将节能环保的贡献考虑在内，确定相应价格，给予分布式能源优惠气价。

　　尽管存在诸多桎梏，受访业内人士大都认为，天然气分布式能源有着较大的市场空间。特别是在经济实力较强且气源稳定的一线城市前景仍然可期。机场、车站、医院、大型数据中心和控制中心等对电力能源供应安全性要求较高的单位或区域，将成为天然气分布式能源的潜在目标市场。

　　在资本“盛宴”中蓄势

　　冯江华向本报记者表示，目前五大发电集团、各地的城投和燃气公司以及电网企业都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纷纷进驻，2013年将有150多个项目启动。

　　在五大发电集团中，华电的发展势头最猛。华电新能源在公司内部专门成立了分布式能源公司和相关研究机构，推进分布式能源发展。

　　截至目前，已建成广州大学城、天津风电产业园等数十个项目，并计划到2020年装机达到1000万千瓦。其特点是以区域性项目为主，装机规模较大。

　　在首批天然气分布式示范项目评审中，华电就一举拿下了泰州医药城楼宇型分布式能源站工程和湖北武汉创意天地分布式能源站两个项目。

　　华电新能源发展有限公司综合管理部有关负责人向本报记者透露，两个项目正在走公司内部决策程序，预计今年上半年开工。

　　有分析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目前五大发电集团在装机容量方面竞争激烈，为了占得先机，华电集团选择了发展分布式能源作为突破口，这比上马一般的燃气发电项目，更为科学。

　　据了解，华电新能源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上市，一旦成功，其融资能力将进一步提高，发展后劲将更强。

　　除了发电集团，在油气企业中，中海油的热情也极高。据冯江华透露，中海油气电集团全权负责管理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开发工作，中海油新能源公司将不再从事此项业务。目前中海油正在修改天津研发产业基地分布式能源示范项目方案，将增加装机容量。

　　另外，电网企业也在“蠢蠢欲动”。南方电网公司于2010年年底成立了南方电网综合能源公司，旨在发展分布式能源。国网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国网旗下的河北南网目前正准备上马相关项目。

　　而据梁永建介绍，北京燃气集团于2011年12月成立了北京燃气能源发展有限公司专门从事分布式能源项目开发。其承接的中石油创新基地示范项目已开工建设，主设备招标工作也已完成，准备设备进厂，预计8月份完成系统调试工作后正式并网运行。

　　梁永建表示，首批示范项目承担着为行业发展探路的作用，特别是在商业模式创新方面，将为后来者提供可自借鉴的经验。

　　对于各路企业对天然气分布式能源表现出来的热情，冯江华显得十分冷静：“由于很多政策还不明朗，大多数企业其实还在观望，预计2013年真正付诸实施的项目将不会太多。”